行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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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辰忌日

“祝我生日快乐,忌日也是。”


“又胡说了,你哪有忌日?”



一.


沉銮的记忆中,芜萧总是意气风发的,哪怕在他还没接受自己时——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傲。


芜萧是栖息于太湖的水神,神格是他的底牌。即便千万年后沧海桑田,太湖不再,他也只是会变回团子,重新陷入沉睡,孕育下一片湖泊罢了,永远不会真的消亡,又何来忌日一说。


但哪怕是在21世纪,人们也还是愿意讨个吉利,避讳这些东西。



二.


初见的不愉快经历常常成为芜萧要挟沉銮的砝码,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中,沉銮都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做的忒没威严,竟然轻易就被这只团子拿捏。而芜萧所求,也不过是下山游玩罢了,并非什么大事,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地威胁。因此虽然相处这样久,沉銮仍常常为他的孩子心性哭笑不得。


沉銮是长白山余脉,灵智开的早,也不是那种欢快的年纪了,但他愿意宠着团子,愿意陪团子去看所爱的世界。芜萧年幼时很别扭,远不及长大后娇纵开朗,不想开口求沉銮带他出去玩,便只是跟在人身后,也不说话,就那样看着他,看到沉銮破防,叹一口气,把团子抱进怀里,抵着额头问:“想去哪?”


芜萧只会扭过头,冷漠道:“没有。”


他惯是如此,直到大了些,学会了用初见时被移植的老银杏去要挟,而沉銮也只笑笑,摇头谴责:“学坏了。”



三.


这大概便是岁月静好。


谁也没想到天道会这般放肆,竟然因为听信了灭世即创世的理论而降下天罚,一直游离在天道边缘,仿佛没心没肺般的沉銮第一次沉默了——他做不到草菅人命,他也知道灭世的下一步便是灭神,他倒无所谓,但如果他陨落了,他的团子该怎么办?


无数个不眠之夜,他都会听到芜萧一边在他的耳边轻喘,一边央求他:“到我这边来,好不好。”


不是疑问句,是陈述句。芜萧不归天道管辖,有自己的势力,最起码可以保证安全。他只是舍不得沉銮,他不想师父离开自己。



四.


天罚期限越发近了,沉銮最终做出了决定——他必须要保护这些子民,哪怕只是因为…因为这是芜萧所爱的万家灯火。


于是他代民受罚,身负重伤,被匆匆赶来的芜萧拼了命带回太湖修养。


但天道并没放弃,天道无法直接对生灵降灾,它只能通过给属地神传达天谕,由属地神解决,所以无论如何,它都要找到沉銮。它不仅仅是要再传天谕,也是为了惩罚叛徒。


可惜,芜萧没有给他机会。



五.


芜萧在做局,他要剿灭天道。


他在翻阅古籍《异次奇闻》时偶然间看到:“世有三王,即天地人,以掣肘而均,不可敌,杀则反杀,若蚕食。”


如果按这个推测,天王是天道,人王不清楚,地王大概就是自己。他很小便知道“蚕食”指什么,弑神可以吞掉陨落神的力量为己所用,这也是天道迫不及待灭世的原因之一。而两名地位身份等同且实力旗鼓相当的神却无法杀掉对方,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,因为一旦对方陨落,所有与之相冲的神力会被陨落神临终前的怨恨强行反噬,导致加害者的神躯无法承受而一同魂飞魄散,再也无法重聚神格。


于是他故意被天道抓去,在神界的狱中被关了十七年,直到全部神格被磨灭殆尽,彻底消散。


那一天,两位神王陨落,三界震荡。



六.


在第三百年,沉銮从芜萧设下的禁制中苏醒出关,所见即沧海桑田。他再也无法感受到对方与自己的血脉关联,无论探查出多远,都不会再有回应。


他惊慌失措,抓着太湖的兵将询问,对方却一脸迷茫:“震泽殿下,您…做噩梦了吗?”


沉銮如遭雷击。


“震泽…你叫我,震泽?”


“殿下?您……”


他跌跌撞撞,问了无数人,最终确定了一件事——他获得了芜萧的神格,而除了他以外,所有人都忘了芜萧。就好像世上从没有过这样一位神明,不过是他的黄粱一梦,但他知道,那不是。


他回了千山,在当年的银杏树下找到了芜萧惨不忍睹却不腐的尸身。那棵银杏树与芜萧的神力一脉,已经有些风化,却依然挺拔,就像那千百年一样替旧主遮阳。


沉銮有些恍惚,就仿佛他不过是游历归来,看到徒弟在树下小憩,只片刻便会睁开眼,娇嗔着求他讲些趣事。


他小心地把人拥进怀里,去摸芜萧手中至死紧攥着的绒毛玩偶——可那只手不会再松开了。


这一天,是芜萧生日。


“生日快乐,忌日就算了……”


山野间鸟声依旧,故人不再。


(图片来自浏览器,地点是辽宁鞍山千山风景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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